皇帝陛下到最後也沒能為兒女們解惑, 倒是昭而與那壯碩男子的比武漸漸把所有人的註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原本昭而在男子中也算是高大了，但架不住這對手更為健壯，被他一比昭大當家都多了一絲嬌小的意味。

人們下意識都覺得昭而可能會不敵那山一般的男人。

結果初初一開打, 兩人之間便顯露出與其他臺子不一樣的形勢。

壯碩男子一出拳便虎虎生風, 帶著要把城墻一拳打倒的氣勢，看得人不由得為昭而擔憂起來。

已經比過一輪的應元德遠遠地看著臺子上的情形，這一幕自然是極大地取悅了他。

這個壯碩男子新兵營的人都是認識的，他叫施勇，是戉朝最北邊的顯江郡人, 這就意味著他倒是有很大的可能有異族的血脈。

不過饒是如此, 平日裏也沒誰欺壓冷待他——畢竟這個體格擺在這裏, 得罪他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麽？

無人真正瞧見過昭而出手，但是卻實打實看見過情緒激動的施勇一拳將一棵兩人合抱的樹攔腰打斷。

站在應元德旁邊的周順則是一臉諂媚, 他方才也打敗了一個士兵，現下兩人都是一副勝利者的模樣。

“統領大人放心吧, 昭而定然打不過施勇的。”

隨著他的話音剛落，臺子上的昭而輕松地將施勇這極具威脅的一拳躲了過去。

百姓們的叫好聲好似耳光一般打在了周順的臉上，他訕訕地清咳兩聲, 小聲道：“這，這只不過是意外了，他下一次定然……”

話都還沒有說完, 臺子上已然又交鋒了兩三招, 施勇招招力大無比仿佛要將人當場打死，但是都沒能碰到昭而的衣角。

聽著耳邊百姓們的哄笑聲與噓聲，施勇有些惱羞成怒：“昭而！你若是個漢子便不要躲躲閃閃！”

昭而嘴角微微揚起，怎麽看都是一副嘲諷的模樣，他也沒有回答施勇的話, 只是又一次的避而不攻讓施勇體會了到了，對面的人拿自己的話當做是放屁。

“……”

施勇心下更怒，本就沒經過什麽訓練只是靠著一股子蠻力的他出拳更是沒有章法。

昭而像極了一只在戲耍老鼠的貓兒一般，將身形遠壯於自己的施勇耍弄得像一只疲於奔命的狗。

對於施勇來說，他那健壯有力的身材既是他的優勢，也成了他的短板，在這一方臺子上他完全靈活不起來。

他的力氣終究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很快施勇出拳的力度不如一開始那樣有力且快速，而昭而就是在這時候瞧準了機會，一把接住他有些頹勢的一拳，掐著他手腕上的麻筋兒，生生將這大塊頭摔下了臺。

施勇摔在地上的時候，地面都震了三震。

人群先是靜謐了一會兒，才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與叫好聲。

應元德由一開始的志得意滿看到後來已經臉色鐵青，他身邊的周順還不合時宜地出言抱怨，被暴躁的應統領當成了出氣筒。

一個震耳欲聾的大嘴巴過後，應元德氣沖沖地走開了。

摘星閣上面的明華笑得眉眼彎彎，她看向自己的父皇，等著他一個讚許。

皇帝陛下卻欲言又止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朕覺得他有點狡猾。”

明華一懵，這實打實地比武怎麽看得出狡猾與否的？

明昶湊過來道：“父皇，難道您老人家不懂什麽叫做兵不厭詐麽？”

長壽帝當然懂，可問題是他又不是用挑選將才的眼光來看待昭而的。

看女婿時的心態是一個玄之又玄的東西，他不想各種挑剔，但是又抑制不住這種想要選出一個最好的人選給自家閨女的想法。

這場比武大會真可以說得上是京都城的一大盛事，第一日比了一個下午後，才是第一輪的比賽，粗粗算來至少還要再開上兩日。

出宮時情緒激動的皇帝陛下回宮時沈默了許多，明華蹙著眉看自家爹爹，想不出除了昭而以外第二個讓他有這種情緒變化的緣故。

可是這是為什麽？明明昭而是很聰明很利落地打贏了啊？

明華正在糾結的時候，明昶湊過來道：“姐姐，我有一個猜想。”

公主殿下不知第多少回在心中提醒自己，這個弟弟他是個不靠譜的，可是她還是不爭氣地問道：“你說說。”

明昶低聲道：“你還記得那時候父皇提到了福安皇姑嗎？我猜這事兒跟姑姑有關，你看昭而別不是西秦王的私生子吧？”

前面說得都還像是那麽一回事，後面一句話一出，明華頓時就手癢了。

“我讓你胡說八道！”

西秦王今年四十二歲，人生四十多年的經歷就來過大戉一回，還沒到京城，只是在函谷關外等著迎娶了當時的福安公主，結果被明昶這糟心孩子空口安上了一個私生子。

鬧騰的姐弟倆又吵到了前面沈思的皇帝陛下。

“你們倆又怎麽了？”

看了看回頭的長壽帝，一向與自家爹爹有話直說的明華開口問道：“爹爹，我想問問你關於福安皇姑的事情，您今日說得那是——”

公主殿下的話都還沒說完，只見皇帝陛下面色一變：“朕有些累了，回上安宮歇息了，你們倆無事不要打擾朕！對了，有事暫時也忍一忍。”

望著快步離去的長壽帝，姐弟倆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道：“爹爹（父皇）有問題。”

他倆當即便決定一定要調查清楚，在福安皇姑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麽事情。

福安公主是長壽帝的同母姐姐，比他大了兩歲，出嫁到西秦的時候皇帝陛下剛大婚。

換句話就是說，明華姐弟倆與這位血脈至親的姑姑其實一面都無緣得見，而宮裏也鮮少有福安公主的傳聞，畢竟她嫁了那麽遠。

姐弟倆當即分頭行動，明昶去上安宮跟張旭還有王歸廣這兩位大太監打聽，而明華則找上了她母後以前的奶嬤嬤。

從華嬤嬤那裏回來的公主殿下雙眼發直——她本是為皇家秘聞而去，卻不想聽了一耳朵福安皇姑與西秦王的幸福往事！

跑來找姐姐反饋信息的明昶也是一臉的酸澀。

“我真是沒有想到，西秦王好歹也算是一個國家的元首，卻動不動就帶著福安皇姑游山玩水，我都沒有四處游山玩水過！”

明華伸手拍了拍明昶的頭，這個傻弟弟居然糾結的點不是成雙成對，而是游山玩水！

“可是昭而跟西秦王能有什麽相似？”感慨過弟弟不開竅後，明華納悶地問道。

明昶托著腮笑道：“可能是這股子只要美人不要前程的勁兒吧？嘻嘻，姐姐你有福了！”

明華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把明昶的頭打歪了，然後才喃喃道：“可是我覺得不對呢，爹爹只那麽遠遠看了一眼怎麽會瞧得出來？”

“這倒也是，他也就能看到一個長相，可是昭而是典型大戉人的模樣，西秦王總不會生了一張大戉臉吧？”

姐弟倆湊在一起討論許久，非但沒能討論出一個頭緒，反而還吵了無數嘴，最後只得不歡而散了。

第二日的比武皇帝陛下不準備去看，他就打算再看個最終決戰。

明華倒是還要去看，不過她只想看昭而的比賽，因此公主殿下倒也沒有著急過去。

她正在平安殿細細地梳妝打扮時，有小宮女拿著拜帖進來稟告道：“啟稟公主，趙三小姐求見。”

“曦音？”明華放下手中的釵子，起身道，“快讓趙三小姐進來。”

沒過多久，一身藕荷色衣裙的少女出現在了平安殿門口，她生得一張鵝蛋臉，眉目如水看著溫柔極了。

“參見公主。”趙曦音福身下拜，被明華扶了起來。

“不必多禮，曦音，你許久未曾出門了，怎麽今日有空來找我？”

趙曦音嘆了一口氣，雖然臉上還是一副笑模樣，但是眉宇間的愁緒已然是揮之不去，她看了看明華道：“在家呆得有些憋悶，出來透口氣，我沒有打擾到公主你吧？”

趙三小姐今年十九歲，她第一次定親是在十五歲，臨出嫁前未婚夫突然得了急病一命嗚呼；第二次定親是在十七歲，結果沒到半年，男方意外墜馬而亡。

有這兩次經歷過，趙曦音再想說親便有些困難了，於是就這麽耽誤了下來。

近來趙家又準備給趙三小姐相看夫婿，為了避免重蹈覆轍，還特地找了許多有名的相士以及高僧——反正不拘是什麽派系的高人，都被病急亂投醫的趙家人請了過來。

明華也沒機會仔細詢問趙曦音，那些人都說了些什麽，公主殿下為數不多的手帕交之一趙三小姐就被迫蟄伏在了家中，許是那些相士法師的意思是讓趙曦音減少外出。

趙曦音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對著旁人的趙三小姐都是溫柔端莊的模樣，也就對著明華有幾分真性情。

她低聲道：“之前不出門是因為有一位玄一法師說，在定親前我最好呆在閨房不出去，現下我已經又定了親。”

明華忙問道：“是哪家的青年才俊？”

趙曦音蹙起眉道：“是德陽侯世子。”

明華怔楞一瞬才反應過來德陽侯世子是哪一位，這不就是那個即將要被比武大會教做人的應元德嗎？

“怎麽會是他？”

趙曦音也是聽聞應元德與明華相看過的，她心中一百個不願意與應元德有什麽瓜葛，可是趙三小姐並非是明華公主，也不是每個女子都能在自己的婚事上發表意見。

“我也不知為何，聽娘親說，還是德陽侯夫人主動上門提親。”

明華一時間沒能說出話來。

她一點也不覺得趙曦音前兩位未婚夫的倒黴是拜趙曦音所賜，問題是德陽侯府也會有這種想法麽？明華公主不覺得，趙三小姐顯然也不覺得。

那麽能讓他們這樣“知難而上”，必然又有著什麽見不得人的陰謀在背後。

明華皺起眉問道：“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趙曦音垂眸道：“就是昨日，我心中覺得憋悶，今日便來找你了，罷了不說這些了，公主今日準備要出門麽？”

明華暫且將這件事放下，笑瞇瞇地道：“我一會兒去看比武大會呀，曦音一起吧？”

趙曦音點了點頭道：“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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